气味拥有比言语、表情、情绪或是意志力更加强有力的说服力。气味的说服力很难被消除,它就像呼吸一样进入我们的肺部,填满我们的身体,并完全渗透其中,没有任何迂回的余地。
作家 Patrick Suskind 凭借以香水(以及谋杀)为导向的小说《Perfume》(香水)成名,他曾发表过的主张兼具说服力与正确性,香水行业的蓬勃发展与明星售卖‘个人香水’都是有原因的。商业化的香水存在着一种错误的等级观念,这一切都是为了说服我们可以拥有和品牌气质相媲美的醉人气味。但或许我并不是他们的目标顾客:有着香水恐惧症的我避开了所有的身体喷雾和除臭剂,享受自己汗水(和眼泪)的原有气味。纯粹的气味嗜好让我不能接受所有香水产品中似乎都含有的突出的、带酸味的花朵气味。当我尝试使用它们时,感觉其他人都像是口味醇厚的葡萄酒,散发着层层叠叠的香气,而我就像是一杯廉价的波普甜酒。
科学家们已经发现,香味比起普通的气味更容易让人联想起过去的记忆。
当我们通过感官追溯记忆时,气味或许并不是留下的最深刻记忆。视觉:当然是;声音:很有可能,无论是对他人还是对我们自己而言,我们都更倾向于运用这些感官来阐述我们的故事。但气味与记忆密切相关,科学家们已经发现,香味比起普通的气味更容易让人联想起过去的记忆(就像是在橱窗里看到食物的模样比起在菜单上读到它的名字更具体)。无论我发现了什么,我都可以通过闻一闻令人作呕的气味,拾取我在那家发霉的幼儿园中度过的岁月。如果没有了令人感到不幸的气味的提示,我可能就不会再想起那些学发音、喝着鲜桔水的日子。
每一天电脑和其他设备都会用图像和声音轰炸我们,试图让我们记住一个品牌、一家网站、一首歌曲或是一部电影。但直到技术开始允许在显示器中装上迷你的管道,并在适当的时间开始喷洒香气(千万不要),我们虽然没有瞬间将这些气味和记忆作连接,但不知不觉中我们还是这么做了。
这种气味与记忆之间几乎同步的联系被称为‘普鲁斯特效应’,以作家 Marcel Proust 的姓氏命名,他的文学作品以嗅觉记忆为特色,经常将其作为自传叙述的主要媒介。普鲁斯特效应由科学家、社会学家 Cretien van Campen 定义,“过去的记忆非自愿的、感官诱导的、生动的、情绪化的重现。”这听上去就像是一次旅行,但它是非常常见的,将我们生活中或好或坏的记忆联系在一起。
在我们年轻的时候,我们根据气味、味觉、声音、视觉和触觉这些感官来描述我们的生活,这可能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某些令人回味的气味却难以识别。
据 van Campen 介绍,在我们能够构建关于我们生活的完整的、带有连接性的记忆前,我们更有可能在形成的记忆中体验普鲁斯特效应。在我们年轻的时候,我们根据气味、味觉、声音、视觉和触觉这些感官来描述我们的生活,这可能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某些令人回味的气味却难以识别。 Van Campen 通过嗅觉记忆来确定个人的感官之旅:“感官记忆通常以一种难以追溯的心情、一种未定义的感受开始,直到后来他们才开始明白这些感受来自哪里,能够给出感官印象的具体背景,重新体验过去发生过的事。”
这很有道理。当我们走进一个从未到过的房间,要花上一些时间才会意识到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氛围,稍后一种似曾相识的奇怪氛围涌现,后来才确信那是你爷爷客厅的味道,或是那个你曾经藏身于其中的滑梯的气味。这些温暖的、令人振奋的气味像是‘户外的’、‘夜晚户外的’以及‘夜晚户外靠近篝火’的气味,还有一些令人痛苦的气味像是‘塑料杯中马利宝椰子朗姆酒’的气味。
我们的嗅觉记忆也可以和人们紧密联系在一起,尤其与那些亲近之人的联系显得更加强烈。令人讶异的是,我可以轻易记得那些我所爱之人的气味(有幸的是,它们都是快乐的记忆),但当我失去嗅觉,这些记忆会持续多久呢?
气味与记忆几乎共生的本质也就产生了一个问题:两者中之一如果“被带走”会发生什么?
为了阐明我们嗅觉感官与记忆之间的联系,我询问了卡迪夫大学生物科学学院的教授 Tim Jacobs 。Jacobs 说:“人类大脑中处理气味的一部分就在记忆相关的区域(海马体)旁,这两个部门有着许多的交互联系,因此气味与记忆密切相关。”此外,这两个区域都连接到情绪中心(杏仁核),这就意味着气味能够唤起记忆,并且与其他感官相比能产生更多的情绪。
气味与记忆几乎共生的本质也就产生了一个问题:两者中之一如果“被带走”会发生什么?在阿尔茨海默病患中,嗅觉的丧失是发生在他们身上的第一件事,这就意味着与气味相关的记忆和情绪不再对他们有效。“很难理解或明白为什么嗅觉丧失是阿尔茨海默病产生的第一个症状。” Jacobs 解释道。“人们已经做了许多的努力,试着或推销嗅觉测试作为阿尔茨海默病的诊断工具。这是一种错误并不道德的方式,因为有许多原因可能会导致嗅觉的减弱,这么做还会导致患者不必要的焦虑。”
诱发嗅觉丧失最常见的原因是呼吸道感染(由严重的感冒或流感引起),或是由创伤性头部损伤所引起。但无论根深蒂固的原因是什么,嗅觉丧失患者的嗅觉记忆会被严重地削弱,甚至完全消失。“嗅觉丧失患者们与所有包含他们过去的气味都失去了联系,这是一个很大的损失。” Jacobs 解释说。“人们经常错误地谈论味道,其实他们真正想要讨论的是风味。风味是味觉和嗅觉的双重组合,所以那些嗅觉丧失患者也就失去了他们的风味记忆。在他的小说《Swan's Way》(去斯万家那边)中, Proust 实际上谈到了风味,而不是气味,不断唤起的记忆是他后半生不断写作的源泉。”
我现在逐渐感受到了它,虽然是处于一种温和的状态。在写作的时候,我感冒了,遗憾的是我那些卷曲的辣味奇多尝起来像是沙子。当你经历它们的口感减弱为纯粹的高温结合物时,很多晚餐就变得很怪异。我无意中将这些连接起来,假设当你在感冒时不能感受到气味,这是否意味着那段时间你丧失了所有的嗅觉记忆,正如某些疾病阻止你在晚上做梦。
在他的文章《How to Talk About the Body?》(如何与身体对话?)中,哲学家、社会学家 Bruno LaTour 在培训中使用香水‘鼻子’的案例来探讨嗅觉是身体拓展能力的一种假设,我们可以通过训练自己来感受到更多的气味。使用由不同香味组成的‘气味试剂盒’,不到一周的时间,经过训练的‘鼻子’就可以学会区分气味间微小的差别。如果我们的嗅觉变得越精细,我们是否就能够定制更多相关的记忆,并在将来的生活中有所利用?对 LaTour 而言,“这些配套设施(及其所有相关元素)是拥有身体的一部分,即从一个气味更加丰富的世界中获益。”
失去任何的感官对我们的生活都有着非常严重的影响,同时也会影响情绪。不幸的是,许多嗅觉丧失患者都发生了相关的精神健康问题。丢失的不仅是每天生活中的一部分,还有与过去的那些联系。
“一部分嗅觉丧失患者的精神会变得很压抑,但这只是冰山一角,许多人都会产生非临床抑郁症状或抑郁症发作。” Jacobs 说道。“嗅觉丧失是一种心理上的打击,或多或少会影响所有的此病患者,无论是性欲的丧失,还是广场恐惧症等等的症状。”
大多数嗅觉丧失患者最终都会遭受饮食的困扰,因为他们不再像从前那样品尝到味道,不再像过去那样与享受美食作斗争。他们也会体验到‘恶臭’,这是一种令人不快的‘幻想’气味,可用于调理嗅觉丧失患者,并帮助他们恢复嗅觉的疗法并不常见,并且有着不可预知的成功率。
“局部或全身的类固醇已经取得了不同的成功。” Jacobs 解释道。“建议在恢复嗅觉期间,每天定期进行四至五种不同香气的气味训练,少数情况下可以恢复嗅觉。”在这些作品中也有一些实验性的处理方法,这些处理方法将在未来几年内得到论证,即使他们证明是有效的。 Jacobs 继续说着:“然而,嗅觉系统中的神经是拥有再生能力的,所以还是有一线希望。”
Proust 将记忆行为认定为一种创造,而不是重新创造;是积极的、富有创造性的对一些事件进行组合,而不是整体记忆机械性地撤退。无论是否刻意,我们都在不断重写历史。只要我们的感觉与我们同在,或许气味与记忆之间无形的联系就意味着我们不太可能篡改嗅觉记忆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