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多栖艺术家Heather Phillipson 的作品涉足诗歌,影片和大型视觉艺术,取材于平凡的日常并推翻甚至恐吓之。去年获得著名贾曼奖的短片运用大量巨大的,几乎是喜剧般的、刺激感官的超大装置艺术,有巨大的填充玩偶,剪切重组的 emoji 和缺胳膊少腿的陶瓷狗。2020年,她将会在特拉法加广场的第四基座上展出她的作品,她的构想是一个巨大的顶上有颗樱桃的漩涡冰激凌,两边围绕一只飞虫和一只无人机,题目为“The End”
混合了政治,诗意和黑暗超现实幽默,Phillipson 的作品给人多层次的,仿佛是充满鲜艳荧光涂料的梦幻世界,而其下却掩盖着巨大的错误。她和我们聊了聊在危急状态下工作,对共通性感到怀疑,以及激进的潜在幽默。
你一直对语言感兴趣吗?
是的,我总是被阅读、谈话和聆听(故事、音乐、歌词)、抑扬顿挫和起承转合的另一个世界转化,时常是幻想和视觉刺激。我有语言和色彩的联觉 – 小时候,我会精心制作一些对应字母、声调和笔记的表格。而我哥哥发现把我关在房间里,并把 The Laughing Policeman 开到最大声,这会吓坏我。
你用不同媒介创作,最先从哪种开始的呢?
图像、文字和声音 —— 真的,它们对我来说互相联合,潜力无限。我觉得很幸运我不需要从它们中选择一个。诗歌和视觉艺术从来都不是分割的,而是互相启发的。后来,我发现了更多诗歌形式和与音乐、影片和视觉作品结构上的重叠相似处,这也打开了思路 —— 如何反抗体制,如何从中逃离片刻,如何阻止体制的索取。我不断积累只言片语、图像和段落,它们在我脑中、在记录中互相楔合,也在我的音乐和视频编辑时间线上运作。它们互相作用,随机发生反应。
我喜欢你把古老的形式,诗歌,粗暴的和感觉十分摩登的视觉艺术结合到一起,几乎就像是 Tumblr 的 gif 一样。这种对比的并列组合是否让你感到刺激?
创作的时候我都很兴奋 – 这是我得到灵感的方式,如果我觉得没劲的话,那多半是办不成了。往往是在冲突中产生的 – 想法、媒介和技术的碰撞。不过我不觉得这是一种老套的方式 – 语言是一种时刻更新的技巧,Tumblr 又何尝不是另一种重组、蒙太奇和拼配呢。
你的作品中用了巨大的 emoji,在诗里也引用了表情包,这是两种新的沟通方式。它们吸引你的原因是?
网络是如何变化的 —— 正在变化的 —— 沟通的需求。杂志、广告、首字母缩写、emoji、表情包和特殊含义的词,以及构成它们的难以/容易理解的、特指的和泛指的,模棱两可和具体所指的部分。谁得到了信息,如何得到、从哪得到?如果我们把语言当做一种传染病 —— 一种我们下载到身体里,重新编程我们的思维,这些多样交流产生的影响是爆炸性、解放性的,约束而危险,又充满希望的。
你觉得2017最佳 emoji 是哪个?
颤抖的布丁。
你觉得文化角度上,现在人们是不是对视觉语言更感兴趣?
我们(西北半球)确实遭受空前的、不同方式的流水线视觉轰炸,文字语言也是一样。这让人无法忽视。不过这样一个社会景象早已长期存在,并且演化成不同的伪装 – 也许这只是反抗的方式改变了呢?
你的作品在很多非英语母语国家展出过,你是否觉得诗歌的精髓流失了?这要紧吗?
各种各样的元素都会有所缺失,甚至在英语国家,我接受这点。我相信一定程度的模糊和讨论协商,以及多重解释。并不是为了维持特殊性,但是用其他语言和空间关系,以诗歌的形式来实现的话,会带来潜在的困惑、阻力和重组。我在尝试无法交流的东西,我感到困惑。我对共通性感到怀疑。
“我总是被阅读、谈话和聆听(故事、音乐、歌词)、抑扬顿挫和起承转合的另一个世界转化。”
你的一些装置作品鼓励观众参与和互动,这让人感觉耳目一新。撤销观众和艺术间的界限是否是重要的一点?
我的作品中这种偶然性主要来自空间内的相互作用和“人体”的随机性。这是指最宽泛和最具体的形式。我对影响我们个人身体的(雕塑)人体很感兴趣,反之亦然 – 那些邀请和阻止反过来触碰我们,那些威胁的东西占领我们身体能承受的部分;那些不安全的、无法被一个单一位置消化的行为,那些高大的、矮小的、躲藏的… 这一切颠覆的威胁 – 轰然崩塌。有时候这些真实地发生。我想这也许是某种吸引注意力的特殊形式。情色的、卡通形式的,满不在乎的 – 描绘消极的部分。一种情感发泄。
触摸是你作品中重要的元素吗?
我得说我更关注触觉蕴含的意义 —— 通过延伸和亲密,而不是单纯对物理材料的感知。当然有时候这也很重要(坚硬、柔软、弹性、僵硬)但这都是为了某种形式的强调,一种肢体的相互作用,一种体验的提升,“融入”(fit)
你是否尝试过用气味来试图改变空间或是情绪?
没有。但我用过牙膏、旧汽车轮胎、苹果、橘子瓣、切开的瓜和老土豆 —— 这些传递气味的东西。
现在做个不参与政治的艺术家还有可能吗?
我觉得完全不参与政治不太可能。我们做的一切都是政治性的,不论你是谁做什么事情 –我们吃什么、怎么吃,我们怎么花钱用钱,我们如何问候人,如何坐在一起;这是无条件的。艺术在这有一点儿特权 —— 在艺术的最佳形式下,这是一种主张(即使是尖锐的)、一种挑战、一个巨大的问号。它提供了一种回应的形式 – 生产、交换、散布 – 激活另一个世界,物化想法。就像 Kathy Acker 所说:“思想总得在袖子里藏着戏法、心里藏着匕首来面对世界。”
你之前说过,你的新作品将会更加愤怒 —— 它将如何表达自己?
我提到的这个作品已经面世 —— 这是一个关于上涨的月经血淹没(白色的)男权社会。这是我现在这个时刻得做的,后英国脱欧,后美国选举,右翼(>span class="s1">)在欧洲崛起 – 对现状的一种想象转换,诞生于现在这个紧急的状态。这也包括了其他的元素 – 惊人的披萨、动物脂肪银行票据、水力压裂、胚胎、烧焦的猩猩和太空垃圾。在 Hope in the Dark 的开头, Rebecca Solnit 引用了一段电台播音员的台词作为题词:“如果你不喜欢这些新闻,出门左转演你自己的新闻去吧。” 这就是我对解放的态度。
社交媒体是如何影响影片艺术的?
影片仍然算是一种新媒体(和绘画相比),它的历史仍在书写中。当然,技术进步左右影片的能力和使用,也持续改变影片的历史。但是另一方面,早在社交网站出现之前,视频艺术家就在做这一切了 – 滤镜、自拍、快速剪辑、粗糙的贴画 – 也许正好相反,又或者最起码是前后相接。我觉得最大的影响是传播方面 – 拍摄、编辑、上传和散播都高速进行。这一切都依赖于我们为这些系统/公司提供的“劳动力”,我们提供内容,并总是保持“公开可见”。我们如何运用这些平台,这些平台如何利用我们,值得警惕思考。
你在创作新作品的时候会考虑观众吗?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会想象作品在某处被人们接受,是的。但是如果说是去预测、命题或者定义的话,从来没有。当我创作的时候,我处于一个个人的冒险之中。但是另一方面,当然,作品本身会有远离我的发展,所以它永远保留自发性和关联性,准备好面对大众,不论它停泊在哪里。
你的很多作品都充满幽默感。这是传达黑暗信息的好方式吗?还是说 LOL 的反应就足够了?你的作品需要有不同层面的回应吗?
我相信激进的潜在幽默 —— 这是可以粉碎颠覆(常规思想)到破裂和边缘的力量。我作品中的幽默,都有一种透过荒谬、不协调、奇异元素而浮现的倾向。Bell Hooks 说过“没有幽默,我们无法进行有意义的革命” 我表示十分同意 —— 大笑是一种对抗信息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