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并不需要一份极具说服力的书面个人简历。”
我没接受过正统音乐教育, 完全靠自学, 用五花八门的方法进行创作。我对声音的感知就是它怎样在环境这一介质里波动传播, 还有如何奏效的。我一直着迷于以视觉为导向的建筑, 其实我并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但觉得要做出点东西来, 因为一事无成挺折磨人的。我过去处在创作视觉作品、上课和做电影的循环中, 有一段还专心搞音乐, 现在我综合过去的经验, 用于装置艺术。
我有一条原则, 或者说对自己的承诺, 就是只做没把握完成好的事。我知道这有点奇怪, 因为作为一个在戏剧方面毫无经验的人, 我已经跟两部经典剧作团队进行了合作。当然, 这样做时有人会提出质疑甚至反对, 但我不在乎, 在我看来戏剧包容性很强。
“不要心急。”
有些事必须别人逼着才会做, 你的全部身心会不自觉地投入在一项事务上。有时候一件工作会花去我很多年的时间, 因为它是一个漫长的想法筛选过程。在头脑中, 想法千变万化, 但有的会不断出现, 那些也即是所需要的。
我相信时间的神奇力量, 有的事情不可避免, 刚好适合在那时去做。比如说, 两年前我在悉尼以迷宫的形式创作了一项叫 “Inside There Falls” 的装置, 是我迄今为止最大规模的作品。展馆特别宽敞, 天花板上坠着1500米的白纸, 我把一个发声系统融入在这些纸中, 人们穿走在纸间时, 会觉得畅游在声音中。这个项目花了3年完成, 但在动工的两三年前就有构想了。
“把音乐当成物质。”
声音只是穿行空间的频率, 只是震动, 所以我觉得它是一种物理性的事物。跟戏剧《凯撒大帝》 (Julius Caesar) 合作时, 我更深刻地明白了这点。表面上整个舞台洋溢着罗马时代的气息, 布景有圆柱, 演员们穿着宽外袍 (古罗马市民所穿), 但仔细看, 你会发现袍子有点怪, 圆柱像是斯大林式的建筑 (气势磅礴, 高耸雄伟, 以显示共产主义的革命激情与荣耀)。导演热衷于细枝末节的小歪曲, 他说, “这部戏不指向于任何一个时代”, 我在创作乐谱时也因此回应了这点。
因为剧组用金属做了地板, 于是我打算在剧作中穿插铜管五重奏, 让音乐与环境融为一体。在编乐谱时我也考虑到演奏者位置的重要性, 他们都在舞台上方, 分列两侧, 便形成双重音效。一边吹小号, 一边吹低音大号, 会碰撞出很精彩的听觉效果。
“开始研究。”
我翻到前苏联作曲家 Shostakovich 一首叫《列宁格勒》 (Leningrad) 的曲子。这首曲子诞生于人人鄙夷斯大林的时期, 但其实希特勒才是更可憎的恶人。当时乐手在演奏《列宁格勒》时不仅是安抚人心, 也是在表达对纳粹的抗议。有趣的是, 事到如今, 叙利亚的小提琴家和波斯尼亚(南斯拉夫一地区)的大提琴家还在演奏这首曲子, 我很好奇音乐是怎样在他们的家乡发展的。在给《凯撒大帝》谱曲时, 我参考了《列宁格勒》, 不熟知 Shostakovich 的人肯定听不出来。
我还研究了下美国士兵都在听什么。在巡逻前, 他们会坐在营帐听音乐, 大多是死亡金属, 包括乐队 Rage Against The Machine。有一个士兵会听氛围音乐和古典轻音乐来舒缓身心, 但大部分士兵选择听能让他们情绪高涨的曲子。我花了三天研究军队的音乐品味, 导演还嘲笑我, 但这确实影响了《凯撒大帝》中的战争场面配乐, 我把躁动的金属音乐和舒缓的铜管弦乐大胆地结合了起来。
“扔木棍。”
创作的过程大多是孤身一人坐在电脑前, 也会跟导演商讨, 观察布景和排练。我把演奏排练录了下来, 放在Sibelius 还是 Dorico 这类的乐谱软件上。Cubase也是我会用到的一个音乐软件, 尤其是在电子乐部分。在《凯撒大帝》里, 我经常把古典乐和电子乐杂糅在一起, 有时我还会去郊外扔木棍录下声音。大自然是我的挚爱, 物体落地的声音, 鸟虫鸣叫的声音都是我记录的对象, 事实上我已经建立起一个自然声效的数据库。我还有一个怪癖就是喜欢用石头来击打鼓。
“感动观众。”
在《凯撒大帝》这部剧中, 好几处战争场面都没人讲话, 给了我完全运用音乐的自由。我记得之前跟导演说, “我们来制造一种厚重水泥石板的感觉”, 我不知道他是否领会了我说的话, 但他同意这样去做,所以我在那些场景中用了增强低音和超级低频, 让观众不是听到而是感受到那些音效。
他们会因为得到身体上的触动, 走到户外喝酒、抽烟和聊天。忽高忽低的音频会冲击他们的各个感官, 而我喜欢这样的时刻, 毕竟剧院的扩音器就是用来激发生理感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