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延、古老而喧闹的墨西哥城是 Pia Camil 的出生地 —— 赋予了她与生俱来的优势 —— 她对这个城市的了解,以及穿梭于整个城市的能力,这从一个很基础的层面上启蒙了她的创作。 Camil 在那里出生并长大,她的母亲亲自带她感受墨西哥城带来的感官体验,如她所说,”像是一个出租车司机那样熟知每一个角落与裂缝”对她直觉、私密的感官和创作的主观意识产生了巨大影响。
在16岁时,Camil 离开家去上寄宿学校,然后在美国的 Rhode Island School of Design (罗德岛设计学院)完成了研究生课程,最后在伦敦的 Slade School of Fine Art (斯莱德美术学院)拿到了博士研究生学位。她的计划是在‘其他地方’成为一个艺术家,在伦敦时却被驱逐遣返回了墨西哥城:这不得不让她重新定位她的作品创作。‘我对这个城市感到惊讶,并且有了一个全新的视角,因为对于我来说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如今我大多数的作品都是在探讨我同这个城市之间的关系,以及我如何融入它,或者对它做出评价。
Camil 作品中另一至关重要的因素是一种企图打破事物稳定性的尝试,“为了能够‘毁坏’一切,寻找事物中蕴含的全新的意义,而不仅仅是以表层价值理解它们。”Camil 2015年在纽约 Frieze 艺术博览会上的亮相是她打破稳定尝试的起点 —— 她通过免费分发800件画在斗篷上的‘宜居绘画’而颠覆了主流国际艺术博览会和艺术市场的现状。Camil 利用废弃广告牌、废置高速公路建筑、二次使用商场装置、形式主义绘画和参与式表演艺术所创作的其他作品…… 充满矛盾、层层堆叠并且复杂难解,而交织于这些概念之中的是墨西哥城 —— 因为这正是一个复杂难解的城市—— 一头巨兽。
墨西哥城给了你哪些灵感?
总体上来说,“墨西哥精神”一直都是一种灵感来源,但我本人倾向于关注这座城市中某些特定的区域。我跟大量位于周边城区、具有巨大工人区的户外二手市场建立了合作,它们不属于官方,充满了冲突与矛盾,并且深受经济、社会和政治问题的困扰。从直观上来讲,我探寻这些地方,因为它们在视觉、美学,甚至听觉上都非常吸引人。万物皆构成一种体验,承载着过量的信息,因此给人一种感官上的刺激,而这种体验绝不是你能在一个普通的城市中能得到的。这座城市疯狂而且喧嚣,连气味都很浓烈,所有一切都很浓烈。我热衷探求处于混乱易变境地之中的事物的本质,因为跟处在完美状态下的事物相比,这样一来我更容易找到刺激点。身处纽约时,我感到非常无聊,在欧洲一些地方时我同样觉得,这一切是如此井然有序并且完美无瑕。我不喜欢一概而论,但或许艺术家们确实深受这种不稳定性的吸引,比如80年代的纽约,也就是说墨西哥并非是人们口中的‘理想’国度。我想,墨西哥城的内里一直都是如此,永远都是。
离开墨西哥又回来的经历在何种程度上给予你一种不同的视角?你是否需要距离与不在场的状态来断言、来看得更加清楚?
是的,离开确实很有用。我得变得不熟悉这个城市才能够重新认识它,否则它就会过分占据成为你日常生活环境的一部分,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你意识到这种方法行得通是因为你熟悉这个城市并且知道如何正确合理地探索它。一个艺术家朋友给我看了 Instagram 上一个不是来自墨西哥城本地的艺术家的照片,她用假发、眼镜和连帽衫乔装打扮了一番,她看起来很自豪,因为她将要秒杀这片早已与过去不同但仍然粗野不羁的城区。我们俩都乐得不行,因为当你真正居住在这儿时,你会对这个城市有完全不同的理解;你熟知行事准则和语言。对我来说有趣的是,当你是一个本地人、或者一个非本地人时,这些准则如何被打破,而你又将如何理解这一切。在我的例子中则是以下两者的混合体。其一是足够的熟悉度,使我变得非常灵活流动,能够相当自然地进出这些地方。其二则是当我身处其中时,我并非100%成为这座城市的一部分。我能够以一种主观性来看待它,我想大概是这样。
随着你慢慢成长,所有标签都会被冲淡,而你也会更加沉浸于你的工作。
你如何看待你自己?雕塑家?画家?
真是个棘手的问题 —— 我不知道。我受训成为一名画家,并且我记得 Rhode Island Design School (罗德岛设计学院)的一个老师说过,无论你以何种媒介创作,都要像一个画家那样去思考。我牢牢记住了这一点,因为我创作过许多不同的作品,但我总是以一种组合的、形式的方式看待它们,就像一个画家那样。不过我并不认为自己是个画家,尽管我的作品非常注重形式与美学。而随着我对于在作品中引入参与性元素的兴趣渐浓,这一点也在发生着变化。不再拘泥于形式,转而向作品中引入更多的表演和一些未知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形式元素也随之被慢慢冲淡。随着你慢慢成长,所有标签都会被冲淡,而你则将更加沉浸于你的工作。
你的创造之旅是否也正始于此 —— 以不同的方式看待事物,从那些人人都能看得到的相同的事物中,引申出不同的问题?
对我来说,其中的一部分确实是这样,但另一部分则事关利用你的作品来输出和表达一些东西的欲望。如果你没有那种输出的话,你会发现你自己的作品变得相当令人沮丧…… 这就好像是一块肌肉。你锻炼得越多,它就会变成一个你能轻易出入的世界,恰似一门非常私人的语言。如今我的作品有了一个完全不同的规模,但就我个人而言,它们仍像我小时候的绘画那样,是一个能让我自如表达的小天地;然后随着你的年龄增长,那变得更像是一个复杂的词汇表。
你的作品越来越强调合作的重要性。你能就此谈一谈么?
我一直都非常热衷于合作,而自从我成为一个母亲之后,那种我独自一人在工作室工作的想法看上去似乎行不通了。我的纺织作品是跟许多女裁缝师一起做的,合作水到渠成,我跟一起共事的女性建立的关系,因为我的作品而存在。我也正尝试着将这一点在作品中呈现,而不仅仅是一个永远不会为人讨论的元素。不再是‘看哪, Pia 的作品真棒’;取而代之的是作品背后暗藏的一个完整的故事。最近我会在作品中,为那些女裁缝署名,作为一种认同她们的方式。大多数与我合作的女裁缝师都是一个集团的一部分。她们所居住区域在我看来,不是那种我仅以一个游客的身份前往,买一件t恤然后回家的地方。我会去集市,然后在女裁缝师们的家里留停一会儿,她们会跟我聊那个区域的一些事情或者其他。你只需要闲聊,聊聊她们的问题,然后再聊聊我自己的,这也正是我在创作作品时想要营造的一种轻松的气氛。
2015年的 Frieze 艺术博览会上发生了什么,会引起那么大的轰动?
免费斗篷立马在公众中间引发了强烈的反响,从非常正面的到极其负面的都有。而最终这成就了一件成功的作品,因为它表达出了我想要表达的一切 —— 我记得第一天我回到跟男友一起的住处后,我哭了。他就问我为什么哭,作品很棒啊!而我却回答说:“糟糕透了!我讨厌看到那一切!简直太疯狂了……”
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一些参观者向其他人出价进行插队,或者是“拽人名” —— “我是谁谁谁,能让我插个队么?也有人出价 —— 1000英镑当场买一件斗篷。这些偏离了项目的本质 —— 你就得排队。也有些人变得非常疯狂:“我在这儿站了三个小时却拿不到一件斗篷,所以管他的呢,我就要拿这件!’然后立马逃跑。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不过你也能看到好的一面,有些人会走上来拿别的东西跟你换斗篷,然后告诉你这是一个很棒的项目,称赞你向其中倾注的能量也很棒,也有人会给我一些随身带的小东西用以交换。
你2016年的作品《A Pot For A Latch》是“交换”这个概念的延伸,这次又有何不同呢?
我想要强调互换互惠,以及在泡沫经济中生成田园经济体系的重要性。参观者被要求携带一件除了对他们自身来说并无价值的物品,然后与其他物品进行交换。这件作品陈列于 New Museum (一家位于曼哈顿的艺术博物馆)画廊中,画廊的正面是玻璃,所以我觉得在前面设置一家商店效果会很棒 —— 你可以在这儿橱窗购物,典型的纽约方式。这是一个简单的装置,基于墨西哥城的市集如何以一种最小化的形式陈列物品 —— 一个网格系统。一开始我们对物品的摆放位置非常严苛买,但接着我意识到你越不加以约束,核心物件便会自然而然找到该放的位置。人们带来了非常棒的东西,气氛比在 Frieze 时友好多了。于我而言,这件作品至关重要,因为无论是形式上还是概念上它都给予了观众很大的价值 —— 他们构成了整个作品。我设立了结构和规则,公众的参与让这一切变为现实,他们带来了精美的物品,还有精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