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第一次相见聊起她的工作时,Jamila 说她比起用文字记录更希望直接用说的。我理解这种偏好:文字很多时候都被滥用了,或者完全没有被理解,显然对 Jamila 来说,她的解释至关重要。在开始这次采访之前,我们结束了长达数小时的邮件对话,我认为这样的安排更适合 Jamila ,比起主角,她可能天生更适合担任一个笔者的角色。
Jamila 很善于表达,当她说话的时候,她的话语很稳重、很仔细。她深深地投入其中,并不将表达视为理所当然的事。毕竟,表达是她的传播途径。这似乎也是她舞蹈的方式,具有一种强烈的目的感。
当我在秋天去看她在伦敦舞蹈艺术节 Dance Umbrella 的表演时,她正以“去年那个有趣的黑人”这个称号表演,献出了新作品“i ride in colour and soft focus, no longer anywhere”的首秀。音乐(她的朋友和合作者制作的电子音乐)从黑暗舞台上的一堆扬声器中传出,Jamila 在音乐中独自起舞,不一定跟随着预先设计的舞蹈动作,但似乎允许她的身体在音乐声中雕刻出一个独特的空间。这真的很迷人,很吸引人去观看。
在我们的对谈中, Jamila 告诉我“有时候跳舞是不可能实现的,因为我关于跳什么、怎么跳、为什么跳有很多的想法,我必须设法让自己从舞蹈中抽离出去。”这似乎是 Jamila 实践主义核心的冲突,作为一个对表演的意义提出质疑的表演者,一个对舞蹈的意义提出质疑的舞蹈者。
在未来几个月里,Jamila 将会在伦敦和其他地方带来更多的表演,包括将于2017年十月在英国伯明翰 Fierce艺术节上带来“i ride in colour and soft focus……”的官方首演。
我想聊聊你在 Dance Umbrella 艺术节上的表演。你实现你概念的方式是什么?你正在对哪些想法进行创作?
我试着幻想它是某种节奏的交流,一种氛围,一种能够将我当时精神状态具现化的风景,某种游走于吵闹与混沌状态间具有启示意义的过度刺激,以及一种冥想的平静。
这是我第一次全程独舞的作品,所以我试着搞清楚当它出现在我其他作品中时看起来像什么,同时我也思考如何才能将我过去几年里一直在思考的东西汇集在一起。所以我真的去认真思考了:我现在在哪里?一些其他的问题也随之而来:手指对我们的关系和身体有什么影响?我如何挑战“边缘化”身体美学约定俗成的定义和对“可见性”的探索?城市对身体的影响是什么?是什么在使我舞动?什么定义了我如何舞蹈?在这错综复杂状态下我想要做些什么并试着与“这个时刻”对话。
你希望向你的观众传达怎样的感觉?
与我感同身受的那种感觉:行走在边缘,比起“去任何地方”都更难以置信的深度,噪音超越寂静,现在超越昨天,超越做正确的事的快乐。我希望创造一个舞蹈能够理解事物之间张力突然浮现的形式,能够像一本小说一样不断被拆解重演。
我可能会说我的目标之一就是让我设计的舞蹈变成一个不提供单一方向或清晰意图的空间。我想让这个作品自己呈现出其背后的思考和感受,而不是准备好为观众作解释。我猜你可能会说这是一个非殖民化的项目。
似乎你的很多作品都涉及到它意味着什么 —— 就像你将它们都分类成“其他”问题。
在2016年初的时候我写了一篇博文,它像是新年的决心,我写了一些关于我命运和项目状态的欲望,比起已经给我的一些东西,我和他人的选择(白色至上主义或帝国主义或新自由主义或资本主义)有时会鼓励我为自己的消除出力。我已经受够了这些。我想要释放我的欲望,通过设计一个舞蹈,通过我的身体,通过舞蹈去展现。所以我一直试着去练习。这非常微妙,也有些模糊不清,但它确实在做些什么……
这可能很微妙,但这种想法在表演中感觉很真实。
同时我的思考把这个表演按照字面意思变成了一次冥想练习,编舞成为了我一直在思考事情的一种冥想方式。
我在思考将我身体作为一种载体,承载每一件事,每一个我鼓励过的人,每一件我看到、听到、感受到、亲身经历的事,而我的舞蹈就是这种想法精心完成的结果或是它具像化的形式。
你与舞蹈的关系对你来说是怎样的感觉?
在我六岁的时候我在家里表演,我的家人需要支付50便士才能看到它们,是的,我想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一段时间。我觉得跳舞很有趣,因为它是每个人都能做的事情,它的定义是模糊的、可变的。一开始无论是基于时间还是可靠性,它都是圆滑的,但它也总是充满隐喻意味。总的来说就是惊人且复杂。
这些想法是不是会让你觉得只能通过舞蹈来交流,而不是通过其他的艺术方式?
综合上述几点原因,我觉得舞蹈是很奇妙的。在不同情况下及对不同的人来说完成舞蹈的准则完全是视具体情况而定的,比如无法准确表达的美学、精神学、物理学、社会学以及内在的东西,它们都是可以表达出来的,但你不能准确定义它们。在我看来舞蹈能拥有这样的矛盾是很伟大的,因为舞蹈的语言没有被局限编纂,你可以拥有自己不被辨认的语言。
舞蹈“i ride……”实际的合作过程是怎样的?
我与每一个人见面讨论这个舞蹈项目的相关工作,我谈了很多关于我想要工作怎么进行以及怎么开始的想法,分享了我正在思考的东西和正在进行的调查,同时也分享了让我走到今天的那些经验。总的来说就是很多杂乱无章的长篇大论,讨论着让这个舞蹈项目开始成形,即使还没有想象它具体呈现出来会是什么样子。
我给了每一个参与制作音乐的人不同的简单说明,像是音乐家 Shelley Parker 我就让她用我的声音制作了一版歌手 Sade 的经典单曲《Cherish the Day》,而艺术家 Phoebe Collings James 我就给了她一首我自己写的诗。有些人我一直在与他们讨论,而其他人并没有。有些时候,我喜欢做出一些神秘的东西。这就是心灵感应,不是吗?
你的工作小组“soft practice”是怎样的?他们是如何汇聚在一起诞生的?
我通常不会独自去上课或前往工作室,他们让我感觉非常不舒服,我不能学习更多实际的东西,通常取而代之的是试着处理权力关系和房间里人们的臆想。我也一直在思考我所学的那么多东西是如何变成了服从和潜意识矫正的练习,我也试着思考一个反社会同化的课堂会是什么模样。
你在舞蹈“i ride……”中的很多动作似乎是在反对过多大量的排练,那些我们可能在舞蹈表演中司空见惯的编排方式。这是一个具有主观意识性的决定吗?
我试着去破坏关于舞蹈或编舞应该看起来是怎样的审美臆断。我讨厌表演中体现的怀旧感,好像是把之前发生的事情重现了一遍的那种感觉,或者是当你看到表演者舞台上的表演时,就能想象到表演者正在重复之前的准备和排练,亦或者表演者试着表演一些完美的东西……这些我完全不感兴趣。
我完全可以理解这一点,你表演的感觉显然是来自其他地方。
通过舞动和思考上述提到的那些我到达了那种境界,我试着去搜寻我的欲望并跟随它,试着不让我的舞蹈按照我想象中的样子前行,或是摆脱之前我公开表演时呈现的方式。
我思考了很多关于节奏、间歇、偏见、他们的文化和社会意义等内容。我也正在思考我最近在舞台上看到的那些触动我的事情:艺术家 Jennifer Lacey 、 Antonija Livingstone 、Dominique Pétrin 和 Stephen Thompson 主演的《Culture Administration and Trembling》,艺术家 Lesley Ewan 和 Catherine Hoffman 主演的《These Tender Alms》,艺术家 Benoît Lachambre 主演的 《Lifeguard》以及艺术家 Dana Michel 主演的《Mercurial George》。我正在思考作家 Ralph Ellison 为著作《Invisible Man》所写的序言,通过这本书我正在了解雷鬼的历史、网络艺术的概念,想要知道我怎样才能像我制作的视频里那样操控我的身体去舞蹈,同时我也问自己一个“不羁的”身躯可能会是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