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五位作家如何诠释气味的魔力

气味有独特的魔力：它能改变我们的心情，将人们的思绪带回往日的情境中，或是唤起我们早已遗失的回忆，调动起沉思、抑郁、愉悦、怀旧等多重情感。为了阐明气味能激发人的创造力，以及怎样的气味得以发挥如此效用。我们从人的视角出发，探寻不同人群眼中气味的魔力，我们采访了五位女性作家，但她们各有专攻 —— 一位作曲家、一位诗人、一位剧作家、一位小说家和一位编剧 —— 听听她们与气味之间的关系。

Cosima，歌手/作曲家 她在首部个人音乐合集《South Of Heaven》中，收录了《Girls Who Get Ready》 和《Had To Feel Something》等单曲，已于去年发行。

我深受气味的影响，有好有坏。当我身上有异味或是遇到难事心情不好时，我会喷点香水，香气会让我想起昔日的过往。所以我觉得气味能激发我的回忆，这是其他感官所无法匹及的，它带有持续性和扩散性。比如去年我的朋友移居洛杉矶，后来我妹妹来我家时，我发现她用的洗发水竟然和我的好友相同，那种香气让我回想起我的好友。气味虽然神奇，不过是起到安慰的作用罢了。气味同样与我的歌曲创作密切相关，我的作曲灵感多来自过去的记忆，而气味恰好能为此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气味和旋律有着异曲同工之处，都能唤起人们特定的情感，能带你回到过去。你会不由自主地陷入曾经的记忆中，这种带你穿越时空界限，去感受和体验的过程，就好比一首曲子能在短短几分钟内带领听者展开遐想，要是能在歌中感受到气味的感觉，无疑能让听的人在脑海中构建出更为具象而生动的图像。在我的歌曲《Girls Who Get Ready 》中有这样一段歌词：“I don't have that cherry smell”，因为从中学起，校园的女生们开始成帮结派，有那么一帮女孩自带香味，像是樱桃味的体香。可我不属于那个阵营，身上没什么香味，心想着总有一天我也会全身散发樱桃味的香气，但可惜始终没能实现。

Molly Davies，剧作家/编剧 她的两部代表作：2009年的《A Miracle》（人间奇迹）和2014年的《God Bless The Child》（天佑稚子）都在 Royal Court 剧院进行过演出。目前她在为演员 Jude Law 所在的 Riff Raff 电影公司效力，Molly 目前正忙于改编 Deborah Kay Davis 创作的小说《True Things About Me》。

我对气味有一种强烈的感应，事实上它应该是我健全的感觉器官了！我喜欢闻篝火燃烧的气味。因此秋季是我最爱的季节，我时常能回忆起小时候在 Norwich（英国）的社区篝火之夜。那种气味会残留在头发和衣服上，一直带回家，我喜欢这种感觉。气息就像音乐一样，能够带你重回昔日。比如我妈妈的香水味会让我联想到她为晚宴盛装打扮的情景；还有之前一段很糟糕的经历，我的公寓就在干洗店楼上，他们工作时排放的刺鼻气味没日没夜的从楼下飘上来，弄得我家到处都是，可我还是在那里住了半年。现在回想起来，干洗店的乱排放可能违法，但已经无从追究，反倒是我现在只要走进干洗店就会想起当初那段噩梦般的回忆。从我的工作性质上来讲，刺鼻的气味让人烦躁分心，没法写作。但不可否认，有些难闻的味道倒也帮了我一把，比如我看到年轻女孩们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时，我才下定决心要戒烟，我发现那些坐在咖啡馆外抽烟的人更容易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当然，气味也有助于塑造角色，特别是不受欢迎的气味，就好比人们嚼口香糖是为了掩盖嘴里的异味从而避免尴尬。但这种方法在我们这行不怎么靠谱。在戏剧中，你只能通过角色之间的言语来传达给观众有关气味的信息，所谓一行有一行的规矩。

Katie Khan，小说家 她的作品《Hold Back The Stars》（由 Doubleday 公司出版）现已面世。

我对食物的香味最敏感，但香水和须后水的味道对我也有很大的影响，白麝香会让我嗓子发痒，而柑橘的清香会让我立即心情大好。我经常好奇气味和记忆之间是否有着直接的联系 —— 特别的气味能够让你想起特定的时间地点，不管是割草的清香让你记起小学时光，还是外婆家的气味带你回到童年等等，都是一样的道理。气味对启迪和激发作家的创造力至关重要，同样，场景的营造对于故事的讲述也起着关键作用，如果把故事设定在真实的时间地点，就会让读者觉得更加可信。我的小说把时间置于未来的欧洲，和乌托邦的环境下，人们不得不在多元文化之间迁移和生活，每隔三年，欧洲的社群就会重新洗牌一次。鉴于每个城市和国家带有不同的地域特点，我尝试着给每个地区附上不同属性的气味。在我的小说中，未来的巴塞罗那已是衰败凋敝，逐渐走向一片荒芜，原本的街头巷尾被洗刷得面目全非；而汉普特斯西斯公园（Hampstead Heath）则是另一番景象，这里清新而开阔的空间被称作是大都市旁世外桃源也不为过。对角色所散发的气息的描述有助于塑造角色，比如说一个人满身咸味，读者里会立刻联想到在这个角色邋遢、不讲卫生，反之亦然。越老道的作家越是能把这种感官刺激用语言传达到极致，令读者拍手叫绝。有时一个人的气味被认为包含着更深层次的隐喻，好像人们能够从中嗅到一丝性格的端倪。

Clare Pollard，诗人 她的最新诗集《Incarnation》经由 Bloodaxe Books 出版社出版，已于2月23日起发售。

我最喜欢用“meaty（肉感）”，“dank（潮湿）”和 “luxurious（奢靡）” 这三个词来描述气味。在写诗的过程中，我会尽量通过文字来调动读者的各种感官，而嗅觉给人的带入感十分明显。比如在我的新书中，有一首有关印度东北部城市瓦拉纳西的诗，我以焚香和酥油为其开篇 —— “那种黄色的泥浆，闻起来好像熔化了”。我是靠写忏悔诗出名的，也没有什么洁癖，所以我认为气味来自身体，甚至是从体内释放出的。以前人们会将此归结于荷尔蒙作祟，但现在人们经常把体味怪罪到消化问题上。话说回来，作为一个诗人，必须学会用文字来描述事物的性质，可能有的读者不知道母乳闻起来是什么感觉，这就需要我们下功夫研究怎么阐释清楚，以便让读者感同身受（“好像手指上蘸了点糖”）。气味会勾起我对过去的回忆，做了妈妈之后，孩子玩具上的塑料味也会让我回想起自己的童年，回忆起当初自己的 Keepers 玩具、She-Ra（公主希瑞玩偶）和小木马；苹果酒的气息仿佛让我嗅到博尔顿酒店（Bolton）的富丽堂皇。我自小生活在红砖巷（Brick Lane）地区长达二十余年，所以每当我闻到有贝果面包店的香气便会非常激动。

Anna Maguire，编剧/电影制作人/演员 由她根据 Dave Eggers 的原著《Your Mother and I》改编而成的电影近日在 The London Short Film Festival（伦敦短片节）上斩获 The Best British Short Film Award（全英最佳短片奖）。

气味会给我带来灵感，我常会思考气味与电影创作之间的关系，但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差事。电影对于我来说是一种媒介，将写作、表演、摄影、音乐、故事、色彩等诸多方面的元素融为一体。我会在看电影的过程中，试着将自己和影片中的这些元素建立关联，下意识里与电影产生通感，好像我走进了某个人的思想或思维进程中，但这跟气味没什么关系。也许平日走在大街上，不经意间的一股香水味就能勾起你的记忆，眨眼间就想起三五年前的自己，但你清晰地印象也只有那么几分之一秒。这就是我认为气味之于记忆的魅力所在，它潜伏在大脑的某个角落中，难以言喻，而它所蕴含的巨大能量只要一旦被唤醒，就只有音乐的力量能够与之匹敌。我觉得每个人都对气味的唤醒作用有着各自的理解与认识，但无可争议的是，它确实能够迅速带领读者或听者走进对过去的人事物的回忆中，庆幸有此能令我的写作锦上添花，当然了，剧本的写作和散文诗歌还是有所不同，有时候过多的描写可能会分散阅读者对情节的注意力，但话说回来，作为演员，我很喜欢读这样的细节描绘，很多丰富的隐喻值得玩味；它能丰富我表演的层次和深度，更好地还原作者的意图。